稿件详细

抚摸我脸颊的那双手

 

这是一双熟悉的手,承载着我无数回忆。

这是一双温暖的手,见证着我成长历程。

这是一双护佑的手,是我安全的港湾。

公园的湖边微风凉爽,母亲的手,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。

我看着这双已经饱经沧桑的手。

六十年前,这双手环抱着我,舒朗的笑声伴着我咿咿呀呀的蹒跚学步,每次险些跌倒,母亲都紧紧的箍着我,让我重新站起来,继续走得歪歪斜斜。

五十年前,这双手牵扯着我,清脆的鸟鸣和阵阵花香洒在上学的林荫路上,见到同行的老师,我鞠躬问候,母亲轻抚着我的头,既有赞赏也有欣慰。

四十年前,这双手狠狠甩在我的脸上,我像个孩子一样哭泣,母亲又替我拭去泪水,温润的言语劝慰我的脆弱,教我见兔顾犬、迷途知返。

三十年前,这双手抱起我的儿子,轻轻晃动着,却又小心翼翼的,似乎生怕弄醒了刚刚睡着的婴儿,母亲慈祥的笑容荡漾着,一如当年教我走路之时。

二十年前, 这双手做合十状,母亲在佛灯摇曳、青烟袅袅里长跪不起,为重病中的孙儿发心祈福。或许是虔诚感动了漫天神佛,他从昏睡中清醒,母亲自此吃长斋。

十年前,这双手戴上花镜、又拾起针线,母亲歪着头眯着眼睛,在灯下要把孙儿破洞牛仔裤上的窟窿都补上,嘴里还数落着孩子裤子破了也不知缝缝补补。我坐在一边笑而不语。

而今,米寿之年的母亲白发如皓雪、四世已同堂。

我推着轮椅,走在五十年前上学的林荫路上,依旧是鸟语花香。凑在母亲耳边,我告诉她周遭景致和人物的嬗变。

原来的小学堂搬迁了,曾经的小马路扩建了,同桌的女生又添了个孙女,隔壁班的小胖刚刚去泰国旅游。

尽管这些我每天都说一遍,母亲依然像第一次听到那般开心和感慨。

十字路口,友善的司机停下车,招呼我们先过马路。

小公园前,一个俊朗的小伙子帮我把轮椅抬上木栈道,没等我打招呼就笑着跑开了,母亲却侧着头轻轻挥舞着双手,颤巍巍说了声:“谢谢小朋友”。

公园里绿树成荫,母亲兴趣盎然的看着湖边,有人吹奏着萨克斯,有人跳起新疆舞。

我在轮椅前蹲下,轻轻掖了掖薄毯,母亲顺手又摸在我的头上,“跟你说了多吃黑芝麻就是不听话,头发都白了吧。”

我捧起母亲的双手,它们失去了水分、干瘪枯瘦,却仍是我熟悉的手,它们变得粗糙且生出了黄斑,却还是温暖的手。

母爱若水。水之善流,无形无际,水之所处,无微不至。母亲在,人生尚有来路;双亲不在,余生只剩归途。

儿孙堂前欢,老母在身畔,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?

我把母亲的双手摊开,把自己皱纹开始堆砌的脸放在母亲的手中。

让她的手,轻轻抚摸我的脸颊。